长三角行业协会率企业度寒冬

六年前，温州打火机打赢欧盟反倾销官司，烟具行业协会一举名扬四海；现在，

江浙沪中小企业全球金融危机中难以独善其身，行业协会如何再助中小企业渡难关

本报记者 李剑平

一季度，上海化工行业实现利润8亿元。上海市化工行业协会会长许秋塘表示，这是去年全球金融风暴来袭，行业中小企业发展轨迹严重下行之后，迎来的第一个“小阳春”。

近日举行的一个论坛上，100多家在沪化工企业老总就当前调整产品结构中涉及的知识产权保护与专利技术质押融资等难题，与当地官员、专家学者展开热烈讨论。

而与上海一衣带水的杭州市萧山区，化工行业协会会长陈立荣则飞赴美国调研市场、拜会客户。这位蝉联两届协会“掌门人”的老总回来后与同行交流称，基础化工行业因国际纺织、玩具市场需求“趋冷”，有一定下降，但对医药中介体、精细化工等行业影响不大。这与浙江省石油和化工行业协会秘书长张旭的观点不谋而合。

江苏省化工行业协会执行副会长赵伟建则马不停蹄地在国内考察潜在市场。目前，该协会拥有会员单位270多家，行业覆盖率约60%。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在行业与市场遭遇严重考验时，行业组织与龙头企业责无旁贷地肩负起‘自救’使命。”浙江百合控股集团负责人说。

羽绒行业协会：力促企业、政府、银行抱团过冬

中国“羽绒之都”杭州萧山，245家羽绒企业在这里星罗棋布。浙江省羽绒行业协会会长陈招贤介绍说，萧山不产羽绒，却是全国最大的羽绒产品集散地。北至东三省，南至两广，西至川渝，各地的鸭毛、鹅毛源源不断地汇聚于此。这一带，收购和加工羽绒的从业人员有20万之众，羽绒加工量占了世界的“半壁江山”。

2006年的“暖冬”曾给这个行业的传统发展模式敲响了警钟。那一年，东北地区遇到1951年以来最暖的冬天，北京也创下自1840年有气象资料以来历史同期的最高温度纪录。一直产销两旺的羽绒企业在这个冬季患上了“感冒”，绝大多数企业的羽绒服销量下滑，库存堆积如山。

“全球金融风暴并没有给羽绒行业带入‘寒冬’，却与前期的‘暧冬’前后而至，反而成为促使当地企业脱胎换骨的‘后天’环境”。浙江省羽绒行业协会执行会长章军华说。

过去，萧山羽绒企业大多小打小闹，主要进行水洗加工，以及生产羽绒服制品，缺乏品牌，附加值低，受环境影响大。“暖冬”来临，当地企业显著的变化是，生产的服装由原保暖型向超薄、休闭、时尚方向发展；企业从单一的加工羽毛与羽绒服，向家纺、床上用品领域进军；美国市场的订单减少了，就转向欧洲，特别是东欧与俄罗斯等新兴市场拓展。

2008年，中国羽绒之都的企业实现200亿元销售产值，市场基本面没有发生大的改变。但行业、企业转型发展的一些共性问题却不是几家龙头企业单枪匹马所能解决的。羽绒行业协会的一位负责人也是杭州市萧山区人大代表，他向地方政府提交行业转型发展的建议，希望这个传统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能被政府给予更多的关注。

今年2月11日，萧山区“两会”召开，代区长盛阅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积极推进传统产业高新化，采用信息化、差别化等手段，提升纺织印染、服装羽绒等传统产业”，这引起了企业界的共鸣。

一位与会的人大代表表示，地方前几年强调发展第三产业时，传统企业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乃至被遗忘。可经济社会发展实践证实，没有强劲发展的第二产业，三产只是昙花一现。应对这场“风暴”，劳动力密集型产业重新受到关注在情理之中。

应对国际金融风暴，羽绒服装企业希望通过品牌建设、产品创新与设备升级来打一场突围战，迫切需要地方政府出台相关配套政策，利用经济杠杆推动企业奋勇前进。据陈招贤透露，关于支持羽绒服装行业发展建议提交后，地方政府、行业企业与银行连续召开三次座谈会――力求企业不减薪、不裁员；银行不抽资、不压贷；政府出台优惠政策。三方“抱团”取暖，共渡难关。

“零利润”订单也要接，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打，还是不打？周大虎及其所在的温州烟具行业协会因为2003年一场欧盟反倾销官司，打出了温州打火机的国际市场与中小企业行业组织的名望。

东南沿海是中国打火机主要生产基地，年外贸销售6亿只打火机，占全球金属打火机市场总量的70%，其中三分之一出口欧盟。2001年12月11日，中国成为WTO成员后不久，温州打火机就遭遇国际贸易游戏规则的“当头一棒”。首选是欧盟对温州打火机启动技术壁垒的CR程序，之后，又对中国出口的打火机进行反倾销立案调查。

国际贸易的经验证明，只要卷入类似的国际官司，输多赢少，耗费时间长、精力多、财力大，“往往官司还没打结束，企业已经死了。”一家温州打火机企业老总说，欧洲市场是温州打火机行业的“命根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

统领温州烟具行业协会16家企业打“虎”的重任，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周大虎肩上。2003年7月17日，欧盟方面决定终止反倾销调查程序，无条件撤诉，中国打火机“赢”了。这标志着中国中小民营企业从怕打洋官司、不懂打洋官司到运用国际贸易规则，从容应对国际贸易壁垒、保护自身利益。“大虎”成为温州打火机行业与产品的“代言人”。

浙江大虎打火机有限公司董事长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表示，6年之后这场国际金融风暴需要烟具协会“干将”继续拿出当年“打虎”的气势。打火机是生活消费品，与生活必需品不同，金融危机下欧洲市场的顾客可以少买甚至暂时不买打火机。这意味着市场需求削弱。

欧盟反倾销是市场突发性事件，协会可以协调与服务大家一致对外；金融风暴带来的是市场危机，行业整体受困，同业组织需要动员大家摆正心态，树立信心，挺过难关。温州烟具行业协会负责人透露，原来市场形势好的时候，大家根本不会在乎订单上每只打火机几毛钱的价差。现在市场变小了，同行之间竞争激烈，订单上一只打火机哪怕相差几分钱也开始斤斤计较。

谈到这，温州烟具行业带头“大哥”不禁一声叹息。“多年前，大家办企业一心想赚钱。现在应对市场危机，坚持下来就是胜利。”周大虎说，在烟具行业协会“闭门”会议上，大家达成共识：为了当下的企业生存，哪怕是没有利润的订单也要做，“活”下来是第一选择。否则，救命“稻草”都没有了，“画饼弃饥”还能解决什么问题？只有走好眼前的路，才能顾及以后的转型、并购与提升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烟具行业企业出口形势已出现上升迹象。据温州海关统计，今年一季度，温州打火机出口额达2086万美元，同比增长10.4%。特别是3月份，打火机出口额达853万美元，同比增长52.47%。

出谋划策解决行业“窝里斗”

30多年工艺鞋的产业史，100多家大至3000万元、小至两三百万元不等产值的企业，杭州市萧山区浦阳镇工艺鞋行业正处在小作坊向规模企业集聚发展的关键时刻，一场“暴风雨”令刚刚开始闯市场的中小企业主措手不及。

杭州杉友鞋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汪江林成为浦阳江畔的“领军”人物。他说，办一家工艺鞋厂不一定有多少钱可以赚，关键是解决一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全镇工艺鞋厂有6800多名一线工人，还有同等规模的农民在家中从事企业外发鞋子生产。

2008年以来，一直顺利发展的浦阳手工麻底鞋遇到了前进中的“绊脚石”。拿着订单的客户来少了，原来每张订单几万双鞋萎缩成三五千双。当地一些企业主开始把麻底鞋流水线改为生产时装鞋与雪地靴，市场也由美国转向西欧与东北亚国家。不久，这些因市场风暴而变的企业主突然发现，在不具备人力资源与技术储备情况下的转型，是多么的仓促与乏力。

萧山区工艺鞋行业协会会长透露，产业集群内熟练的一线工人缺口在20%左右，技术人员、管理人员甚至连普通文员都成为“稀缺品”。当地企业难免出现相互“挖墙脚”与“抢台柱”的现象。这家鞋厂技术师傅工资是8000元一个月，那家企业私下就与其沟通好，开价月薪一万元，甚至有的企业还发生整条流水线人员集体“跳槽”的现象。

这位会长痛斥：“这种恶劣的‘窝里斗’行为，严重损耗工艺鞋企业的市场竞争力。”

今年2月14日，把会员企业的岗位缺口情况汇总后，在当地人力资源市场与浙江工艺鞋网，以协会的名义统一招聘计算机、英语、文秘等管理人才，以及大量一线工人。一位求职者半信半疑地问：“工艺鞋协会又不是企业，哪能招工，会不会是骗人的把戏？”

这正切中了协会的硬伤。协会负责人说，或许是宣传不到位，工艺鞋协会这种集体行为还不为市场所接受与认可，至今没有几个人报名应聘。

经会长与副会长商量后，决定实施“两条腿”走路的策略，对一线熟练工人，采取到安徽、江西等劳动力输出地上门招聘的模式，当地有条件的就付费委托对方机构培训后直接入厂上岗；条件不成熟的招来后便集中在浦阳镇商贸城进行缝纫技能学习，再由会员企业提供就业岗位。据悉，协会已经租下200平方米的营业场面作为培训中心，20多台缝纫机全部安装到位。

招聘制鞋的技术骨干则转向珠三角。受国际金融风暴的影响，广东部分外资鞋厂“关门”走人。一部分技术骨干流向人才市场重新寻找工作。当地经济发展办的有关负责人说，只要浦阳工艺鞋厂出价合理，或许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提前发出行业预警

从上海市化工局副局长岗位退下来的12年中，许秋塘一直担任上海化工行业协会负责人，并在黄浦江畔为化工企业的发展四处奔走。据长三角的一位化工企业老总透露，上海这家行业协会是国内运作较好、具有相当影响力的行业中介组织之一。

今年，这个协会多次在奉贤、金山、嘉定分园区召开中小企业座谈会，在倾听企业呼声的同时，更向大家发出行业“L型”走势的预警信息。

作为一名“老化工”，许秋塘说：“我对行业走势的‘L’型判断，不同于经济学家、银行金融家的V型、U型理论，而是依据国内行业的现状与国际化工产业的发展趋势做出的。”

首先，国内化工企业产能过剩的现象非常严重，即使不遭遇国际金融风暴，就是在普通的市场经济竞争中，也有一批企业走向“死亡”。这位资深会长说，目前大多数化工产品的价格只是前两年的三分之一，化工行业利润严重“跳水”成为一个不争的现实。

其次，中东地区石化产业的崛起对中国化工企业形成巨大的挑战。近两三年来，全球石化领域的61%投资聚集在中东。“中东是石油比水还便宜的地方”，上海化工行业协会负责人表示，化工行业的源头是石油，中东除占据外，其投资项目的装置都达到规模经济效应，往往国内几家中小企业装置才抵得上对方一家企业。中东地区这些项目从今年开始到明后年陆续投产，其目标市场就是中国与印度。“我们企业用什么来与之抗衡？”许秋塘说。

第三，国际油价与GDP增长密切关联。国际原油市场每桶原油价格在80美元左右，其增长速度几乎与GDP同步；每桶油价高出或低于80美元这个标准，GDP分别同比增加、下降。前几年国际油价屡创历史新高时，国内化工企业发展迅猛，增长快，利润率高。今年国际原油价格维持在40美元／桶，国内化工企业的日子可想而知。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许秋塘在不同的场合告诉在沪同行企业老总，由国际金融危机带来行业市场的影响继续加深，需要做好较长时间的应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