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总有曲折但我问心无愧” 步鑫生接受记者专访

步鑫生接受早报记者专访

步鑫生给记者演示起打腰鼓时的动作

步鑫生改革事迹陈列馆的馆藏

浙江在线08月07日讯南北湖，蝴蝶岛。一条通往步鑫生改革事迹陈列馆的条石小径，沿途竖立着一些石柱，讲述着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片断。不同于一些普通的景点通道，这条石径曲折而又崎岖，一如当年那个故事主人亲历的沉浮。

这个夏天的上午，定居上海多年的步鑫生回到海盐，只是在海盐宾馆一间标准间里暂住。面对早报记者，他只是淡淡地说：“那个时候，改革谈何容易。但对于那段改革的经历，我问心无愧。”

猴子的脑子

老虎的胆子

已经78岁高龄的步鑫生，说话依旧洪亮而有条理。这个身材瘦小的老人，有着一个挺拔丰满的鼻子，镜片后面的眼睛，依然透着亮光。海盐人说起步鑫生，会用一个形象的比喻：“猴子脑子，老虎胆子。”

“我心直口快，该说的一定要说，这些都来自母亲的教育。”步鑫生说。新中国成立前，曾经在海盐赫赫有名的步家裁缝铺，一落千丈。母亲一直对幼年的步鑫生说，要有志气，长大了才能有出息。

少年时的步鑫生，已经显露出骨子里的活跃性格。“那时候，我喜欢游泳、踢足球，美工拿过**名，会吹100多*口琴曲子，打起腰鼓来，劲头十足。”说着，老人挺直腰板站起，演示起打腰鼓的动作来。

辍学之后，步鑫生开始学裁缝，但并没丢了看书、画画的爱好。“给我印象*深的一本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步鑫生在保尔身上，看到了自己，“坚强、刻苦、倔强。我其实是个很要强的人，只要做事，一定要做好。”

或许，也正是这种性格，让日后的步鑫生，做出了“老虎胆子”的事。

这个小裁缝，无法无天了

上世纪80年代初，改革大幕徐徐展开，人们的目光，也从小岗村的18个红指印，转向貌似井然有序、却缺乏活力的国有企业。

成为海盐衬衫总厂厂长的步鑫生也觉出了不对：“多做少做一个样，做好做差一个样，这样不行。”他开始在厂里搞奖金制度，打破“铁饭碗”和“大锅饭”，提出“上不封顶，下不保底”，规定工人做坏一件衬衫要赔两件，花3000元租了一辆皇冠轿车专门接送各地的订货人员，还打出了“唐人”、“双燕”、“三毛”三个自主品牌……

大刀阔斧的改革创新，冲破了“红头文件”下的条条框框的同时，也引来了许多争议，甚至有干部指责步鑫生成了“资本家”：“这个小裁缝，瘌痢头阿三，无法无天了！”

争议声中，海盐衬衫厂的效益，却一年翻一个跟头地往上涨，工人收入也提高了，在步鑫生改革事迹陈列馆里，还有一份当年的《庆贺职工生活试行条例》，干得好的工人，厂部还给予各类物质奖励。

1983年4月26日，《浙江日报》在第2版整版发表长篇通讯《企业家的歌》，介绍步鑫生事迹，并在1版作了“导读”，此后还发表了多篇评论，开展了专题讨论。同年11月16日，《****》刊发的一篇题为《一个有*创精神的厂长》的报道中，以编者按的形式披露了***同志批示的内容：“对于那些工作松松垮垮，长期安于当外行，做**和尚撞**钟的企业**干部来说，步鑫生的经验应当是一剂良药，使他们从中受到教益。”

即便如此，各种围绕步鑫生的争议仍不绝于耳。但这个裁缝出身的厂长，就像一阵清新的风，成了举国学习的“改革先锋”。

这是一段不应磨灭的历史

然而，1984年的秋天，在当时有关部门的推动下，步鑫生创办年产30万套西装厂的报告，获得了批准――尽管他本人已经明白，上西装项目，市场、技术都有问题。

果然，海盐衬衫总厂到第二年就难以为继，1988年初，海盐衬衫总厂资不抵债，同年1月16日，步鑫生被免去厂长职务。

那个时候，步鑫生的体重，瘦到只剩83斤。

“那个时代，要创新、搞改革，谈何容易！两种观点毁誉交加，冲突、碰撞非常激烈，甚至可以说是白热化。”老人轻轻地拍着沙发的扶手，“一开始我哪里知道这是改革，我只希望能够打破那些束缚了企业和工人积极性的，‘合法不合理’的条条框框。”

步鑫生*终还是没能突破那层天花板。“现在看来，是时机还不够成熟，作为一个企业，公公婆婆都要管。想起这些，我到现在还是不服气，也很伤心……”

“那个时代，许多企业都有改革的**，步鑫生这个名字能为人所知，是时代的需要，对改革是一个推动作用，我问心无愧。对历史来说，我想这也是不应该磨灭的一段。”老人这样评价自己的这段沉浮。

步鑫生被免职后不久，全国媒体再次蜂拥而上，纷纷发出批评的论调。就在这时，《****》发表《一人沉浮，千夫评说》一文，*终对步鑫生作出了客观、公正的评价。

总要有人走在前面

从那以后，步鑫生北上北京、辽宁盘锦创业工作，先后救活了两个行将倒闭的工厂，还到秦皇岛担任过“步鑫生公司”的董事长。“现在我78岁，如果再给我一个工厂，我还能搞起来。”老人的声音愈发洪亮起来。

当老人说起当年那些让人不可思议的做法，才倏然发现，现在许多民营企业的做法，步鑫生早已捏出个原型。

“比如说搞品牌，还做灯箱广告；厂里搞企业文化，搞厂徽、厂歌、厂庆、厂服；当时衬衫领尖长度规定不能超过10厘米，我就做12厘米，我允许年轻工人穿灯笼裤、花衬衫，因为我们是做服装的呀；再比如说搞花园工厂，花了几千块*，厂区里各式各样的花一年四季都有……”说起这些，老人依旧头头是道。

在步鑫生改革事迹陈列馆里，留着当年厂歌的歌谱，“精工细作、设计创新，质量**、信誉至上，**名牌”，发黄的纸上的这些词，仿佛是一种预言。

2001年，步鑫生因患肿瘤切除了肾脏、脾脏。出院后，淡出江湖，定居上海。如今，老人日常的生活，就是写字，读书，“我还是*喜欢读历史书。”

“改革，尤其是我们国家30年来的改革开放，不是哪朝哪代都会有的，尽管也有曲折，但总要有人走在前面的。”老人说。

●记者手记

改革总有曲折，但总要有人走在前面。78岁的步鑫生历尽沉浮，问心无愧。

吴晓波在《激荡三十年》中提到步鑫生时写道：在中国企业史上，国有企业的经营者们是非常*特而值得研究的群体，这应该是个人素质*为优异、责任心也相当强的企业家群，他们身陷僵化的体制，肩负“难以完成的任务”，用毕生的精力和智慧，试图将自己管理的企业带入市场化的轨道。

与此同时，来自浙江民间的力量，也在极力突破旧的经济体制，当年的柳市“八大王”，在平反之后，如郑元忠、胡金林，今日依旧在商海畅游，而叶建华、陈银松、郑祥青、吴师濂等人，却没能再现当时的辉煌。

但这也是永远不会磨灭的历史。如何评价他们曾经历的辉煌和挫折，如果你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不妨和我们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