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街头的“骆驼祥子”

在烟雾缭绕的大昭寺前，聚集着很多等待游客的人力三轮车。这些三轮车的样式是统一的，外表被漆成绿色，点缀上藏式的花纹，顶篷蓝红绿相间，透着一股藏族风情。

“这几年，从四川、甘肃、青海过来打工的人很多。有不少人去蹬三轮车，比较好挣*。有的老外，说我们**在搞移民。很多人过来，确实是因为**这边更好**。外面现在是人多地少，人满为患。在**，只要你动，肯定挣得到*”，**自*区***副主任刘萱说。

马金山，36岁，是从甘肃兰州来的***。过去，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和三轮车联系在一起。四年来，他天天在大昭寺前等客人，踩着三轮车穿梭在**的大街小巷。2006年7月1日，青藏铁路开通那天，他回家一数，竟比前**多挣了约300块*。虽说现在仍背负着五万元的债款，但他相信再坚持蹬几年车，他就能蹬出好日子来了。

**是座很小的城市，马金山几乎每天都要围着它转上好几圈。在*近的几年间，他边踩车，边见证着这座城市每**的变化与发展。

“北京中路、青年路这边跟以前都不一样了，门面都重新装修过了，有藏族特色了。过去**只有一条热闹一点的街，就是宇拓路。一共只有三个商店，一个理发店。这两年，好像交通发展了以后，藏人的素质也提高了，比以前讲道理了。”

眼前的马金山，黝黑的皮肤，穿着规定的绿色制服，戴着宽边的大墨镜，油黑的头发全向后打理。粗看起来，已经完全是藏人的模样了。他带着腼腆的笑容称自己当年在家乡，也是一个英俊白皙的翩翩少年，“我当时长得不错的，挺潇洒的。” 他说自己是从2003年开始蹬三轮车的。实际上，他在98年就搭着顺风车来**闯荡。

“我跑到马路上，拦下来一辆东风牌的大卡车。卡车上有两个司机，我给他们一点*，说我要去**。当时又没有铁路，他们也不知道往**是什么路。他们就自己乱找。我还记得车子穿过唐古拉山。那个时候年轻，也没吃什么药，也没有什么高原反应。一共花了15天，才到**”，马金山说。

当时正值雨季，途中经常会遇到下雨、路软的情形。每当大卡车陷入水塘里，三个大男人就跳下车，在车后面使劲地往前推。一路上，他们翻越过一座座雪山高峰，沿着蜿蜒陡峭的山路，朝着**的方向驶去。

马金山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说，“当时，车子就是这样子，上下上下地开的。”

抵达**后，当年闯劲十足的马金山开始了他在世界屋脊上的淘金之旅。*初，他做的是卖碗的小本生意。当时，**的交通不便，社会闭塞，物价很高。一只碗的成本价只有几毛*，在当地却可以卖到２块。马金山就这样挣到了他的第一桶金。可是，不多久，卖碗的人越来越多，利润越来越薄，几乎无利可图，他只得另觅出路。

于是，他开始和别人合做起了虫草的买卖。**的虫草闻名遐迩，市场*红火的时候，一斤虫草可以卖到一万三，全是真材实料。

有一次，两个老乡来要货，一下子订了5、6斤。马金山和他的合伙人激动地以为这一回可以大*一笔了。

“我们给了货，那两个人竟然找不到了。因为是老乡，我们还很相信他们。没想到，被他们骗了，一下子骗掉六七万。后来，公安局找到那两个骗子，但是*已经花完了，你说怎么办呢？”

就在那年，马金山的婚姻生活也出现了危机。

“她当时在青海打工，跟人家开房间，有外遇。那没什么说的，我马上就跟她离婚了。儿子不愿意去她妈妈那里，跟我特别好，就一直跟我在**。”

这一年，马金山的婚姻破裂，生意赔*。他感到自己的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小山，让人喘不过气来。为了**养家，他在大昭寺前摆过水果摊，也去山里收过藏民的头发，还和朋友一起开过一家清真面食店。

“我搞清真面食，是内行。不是我吹，我的兰州拉面在**肯定一流”，马金山不无自豪地说。

但是，仅仅四个月，他就结束了在面馆里的打工生活。他发觉自己自由、闯荡惯了，无法适应上班的生活。

“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受别人的气。像我这种人，外面转惯了，不习惯。”

他继续出去跑生意。但是，无论他做什么生意，却总是赔*。谈及这种种变故，马金山笑着说：“我的经历都可以写一部电视剧了。”

这样又过了两年，马金山的叔叔劝他回老家，马金山拒绝了。

“我现在这个人，你想想，老婆也没有了，又欠*。男子汉起码要有点尊严吧。”

于是，马金山开始了他的三轮车夫生涯，一干就是四年。*初，他和别人合租一辆三轮车，两班倒。为了能顺利地租到车，别人出30元，他就出40元。刚开始蹬车的时候，他的身体很不适应。同样的一段车程，在平原看起来像是“小菜一碟”，在高原上就变成了重体力活。新上手的车夫们往往踩了一小段，就觉得喘不上气，口特别干。每天回家后，马金山总觉得双脚肿痛，第二天走路的姿势都与平时不一样。

“刚开始踩的时候，真是觉得太难受了，缺氧啊。”

但是，每个车夫都必须挺过这样一段艰难的适应期。

过去的四年中，马金山载过形形色色的客人。苦辣酸甜，冷暖自知。

“早上的生意，冬天的生意不好，夏天好多了。因为*早是零租的，一个月，我们两个人加上税，要交两千多。我一般九点开始拉车，一直到晚上十点、十一点。以前老外多，拉个老外，给十、二十、五十块*都有。现在老外都坐导游的车了。藏人坐这个三轮车比较多，一般给三块、五块、八块，十块*远了。藏人还是愿意做这个车的，出租车太贵，而且我们这个车可以送到家门口。”

两年前，马金山曾经遭遇过一场抢劫。

“那天晚上，有两个男的从北京路上来，拉到西郊去，大概要6块*。那时候大概12点多，他们又叫我从西郊拉到雪新村。到了那边，一个人说：‘我今天*没带，我只有银行卡。’我说没有*，那个银行卡不是废纸嘛。他说他去取，结果回来的时候叫上了几个人。12点多，我一个人，他们四个人围过来，一拳把我打了，抢了我的*。我也没跟他们打，大不了给*嘛，抢了我四五百块*。”

2006年7月1日，直通**的青藏铁路开通。

“铁路一通车的话，生意就好做了，游客多了。去年七月一号通车那天，我比前**多*了大概300多块*。我们可以把游客拉到大昭寺前面，那些出租车就不行。碰上‘五一’、‘十一’，人多，就好**。昨天，我回去数了一下，挣了185块*吧”，马金山说。

去年一整年，蹬三轮车使马金山*到大概一万多块*。

今年，马金山开始一个人租一辆人力三轮车，**只需要交50块*，一个月交1550元。

“我就一直蹬三轮，这个生意不会赔么。其余的不能做。人家说的好，一只脚踩两只船，肯定不行，要脚踏实地。你今天干这个，明天又干那个，*了又亏了，跟赌博一样嘛。我现在就是死心踏地，踩这个三轮车。一年能*上一万多，再踩几年，就可以把债还清了。”

谈到自己的未来，他低了一下头，说：“顺其自然吧，老天给下的这个命，命运就是这么残酷。还清了*，我肯定要回老家去一趟，把孩子接回来，再找个老婆，还是老家的好。供孩子上大学。人生就这么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