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孤独”

2011-07-31来源 : 互联网

长期以来,“孤*”在中国都是孤僻、不合群的代称,孤*的人是可鄙的,是不受欢迎的,甚至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代名词。而那些面目和蔼敦厚,春风拂面,善于**的人虽貌似阿谀逢迎颇遭鄙视,实则是众人暗羡的对象。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也许是刚从“**”**内斗的狂欢中平静下来,人们还不习惯*处思考,“孤*”情绪的不受欢迎渗透到了国人的骨子里,于是就有了诸多怀旧式的絮叨,追忆**初年的惆怅弥漫到各个角落,好像非得像吮吸毒品一般吞食鲁迅当年痛骂的“帮闲文人”的风情残渣,才能缓解刚开始发酵的集体失落感。人们似乎觉悟了,鲁迅那种一个都不饶恕的不宽容,哪有他兄弟周作人的怡情审美与温良自娱来得洒脱自然,林语堂式的幽默风趣更是国人聊以舒解生活压力的**良药。当代的“帮闲文人”们更是拈出了张爱玲的“阴柔之俏”,去消解鲁迅的“刻峻寡情”,上海弄堂阴暗老宅中男女相互倾轧构成的压抑调子,构成了现代《红楼》梦境戏说人性的一种另类翻版,俨然成了当代淑女闺秀们疗*情伤的爱物。

“孤*”的心境*终被拆解成了一种软性的小资消费。以致于谁谈“孤*”就会如鲁迅般触犯众怒,任谁都得掂量掂量是否有他老人家那股单挑扛起“黑暗”闸门的勇气和体力,因为国人始终不需要孤*,只需要大众取暖式的集体狂欢,无论是以“**”还是以“市场”作为触媒,“孤*”只能偷换成一种疑似禽流感式的症状,戏扮成与众人举止相区别的各种诡变姿态,如发毛被染绿成朋克式的“耍酷”,或者故意在酒吧里放肆发出摇滚式的嘶吼,现在时髦的形容叫“装”。可是偏有那么一个人出来唱唱反调,那就是台湾的蒋勋,居然拿“孤*”当起了演讲的题目,汇成一本集子曰 《孤*六讲》,这引起了我的好奇,以为是当代奇书,等找来一看,却有些失望。

蒋勋也谈到了鲁迅的“逃”,说写过《孤*者》的鲁迅肯定是个极度孤*的人,他一直在逃避群体的追“杀”,拼命困守一种孤*感,但各种势力却总是想把他重新拉入到集体狂欢的游戏中,他成名了,影响了无数人,都想把他当旗手,鲁迅的身后老是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一帮人,无数人都要来撕扯鲁迅的精神躯体,奇怪地却是想用扯下来的一块囫囵吞咽下去,用来作为逃避孤*的良药。左翼更把他推为精神领袖,于是他“出走”了,出走的结果就是不断挨骂,在许多人看来,此时鲁迅玩“孤*”无异于自虐,因为放逐自己就是自绝于人民。但蒋勋没有注意到的是,鲁迅身后*终难逃被盖棺论定的命运,滑稽地重新遭册封为“人民”的代表,他是想孤*而不得,想“逃”而无处可逃。民粹式的大众迷狂,会粉碎一个孤*者彻底放逐自我的梦想,就此阉割了中国唯一称得上具有世界意义的精神偶像。

在谈到革命者的“孤*”时,这本书曾概括这些革命者都迷恋自己年轻时候的“洁癖”,深信不疑地相信理想是极其美好的,而且每个人都做得到,相信每个人的道德都是高尚的,会愿意共同为了这个理想而努力,好像“洁癖”理所当然地就是某种“孤*”情绪的弥散。其实,在我看来,革命者是*不孤*的,革命是激情的**狂欢,恰是用相互拥抱的躯体取暖去克服孤*感的过程。革命早已设置好了既定的目标,行动的意义和远景同样被定位完毕,只待革命者用蜂拥狂热的态度去拥抱它而已。革命者的“洁癖”恰恰不是孤*的表征,而是要求群体服从于既定目标生发出的一种集体荣誉感。相反,革命的敌人却显得孤*无助,比如辛亥前后的“立宪派”和“改良派”,被扣上了革命绊脚石的帽子,享用了一阵被冷落的孤*,但他们也不是真正的 “孤*者”,只不过是主张采用另一种区别于 “革命”的拥抱取暖方法,就被歧视为革命的敌人。讽刺的是,也只有在这般境遇下,他们才有资格享受那一份特有的“孤*”。在中国历史上,可以说谁孤*谁不受待见,孤*的人是可耻的,这不妨可以看作是观察中国历史的秘诀。

另一种情况是,被革命边缘化的人物反而会产生一种深刻的孤*感,领袖瞿秋白在被捕遭枪决之前,吟出“已忍伶俜十年事,心持半偈万缘空”那高僧悟道般的句子,展示的是心境幽深处的寂寥无奈。当革命在他的心里失去了群体拥抱的温度时,才具有了孤*先行者的涵义。这不是简单地对革命悲观失望所能解释,而是说明“自我”在缺乏同志般的革命拥抱时,“孤*”才能作为一种感受悄悄出现,而顿显其残酷自虐的一面。

此书令我不满意的地方还在于没有回答如何承受“孤*”的问题。人的天性似乎是要合群取暖的,几乎是一种生存本能。在中国文化中,善于在群体中**不仅日益被热捧为一种职场技术,而且逐渐被从小灌输成一种生活哲学。《潜伏》、新《三国》等电视剧的出现不仅淡化了国共争斗和汉魏正统观冲突的历史背景,甚至原来出于你死我活的敌对**诉求的殊死较量,也完全被演绎成了颇具实用性的如何协调现代版人际关系的历史教本。无形中,“孤*”又被定义成了另一种可耻的生活状态,从而显得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其实,古往今来,真正“孤*”的心绪和感觉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凡是叫嚷着要承受“孤*”的人,往往要为之付出惨重的代价。中国传统中那些大多数把自己的生活伪饰成“孤*”状态的人都有些“装”的成分。美国学者姜斐德写了一本《宋代诗画中的**隐情》。他发现,唐宋的诗词和绘画中包涵着大量的隐喻。这些隐喻的表达大多以貌似“孤*”的面目出现,却*终仍指向心目中向往的朝廷,希望有朝一日得以回归**轨道而有所作为。范仲淹那句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于此就有了新解。再早一些的杜甫诗句中频繁使用的“鸿雁”意象也常常作为“孤*”的隐喻出现,飞行的鸿雁代表朝臣的秩序,“平沙落雁”则喻示着被朝廷遗弃的命运。杜甫又有“伤弓流落羽,行断不堪闻”的诗句,表现流落江湖远离朝廷时的内心焦虑。苏轼被流放南方时,也有“雁没失东岭”的句子,申诉蒙冤不平的心绪。看来这些“孤*者”的姿态都是被迫摆出来的,没有丝毫抒发其正面形象的意思。

至于我们熟知的那些归隐田园后愉悦心境的文学表述,其真实性也颇让人怀疑!姜斐德发现,我们心目中陶潜《归去来兮》的那种从官场退隐家园的洒脱不能代表被放逐士人群体的真实感受,大多数流放者期待的回归是减刑、官复原职和恢复名誉,从遥远的流放地回归还意味着摆脱粗鄙的环境和疾病死亡的威胁,标志着和友人重聚,重新融入京城的都市文化。士人渴望回到**中心,归返意味着朝廷的宽恕和罪名的赦免。因此,凡是冒充欣悦甘于田园情调的那些诗词绘画,都有矫“装”的嫌疑,是对真正“孤*”感觉的亵渎。

甚至我怀疑,那些回归田园的诗意描写大多数犹如回归官位诉求的遮羞布。以诗画诉冤变成了士人相互取暖的一种仪式,是表达虚伪“孤*”情绪的表演。进一步演绎出孤*的人是可耻的这一反复出现的意象和主题。因此,在中国,“孤*”不仅是奢侈品,还是危险品,是妨害人们返回正常生活的毒药。是正常的中国人万万不能受用的。如果你要知晓中国为什么没有所谓的 “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那么就应该从那些假装“孤*”的人入手观察,看看他们的言辞中贩卖的是什么样的精神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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